6月1日,断壁残垣,风驰电掣,随着画卷再一次启动,精致的剪影随召唤缓缓而出,徐俊导演的音乐剧《赵氏孤儿》登台上汽·上海文化广场。作为今年最受关注的音乐剧之一,“赵氏孤儿”话题屡次冲上热搜,连续多日一票难求的盛况一扫原创音乐剧票房低迷的景象。被誉为“东方哈姆雷特”的《赵氏孤儿》,在经历戏剧、歌剧、戏曲、影视等体裁改编后,在音乐中续写传奇。
《赵氏孤儿》作为中国古典IP为何能在长年流变中盛行不衰?这与原作中精彩的叙事结构息息相关。本次导演徐俊的音乐剧版脚本引自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团,中西价值之思辨尤为醒目。
音乐剧版《赵氏孤儿》从程子亡灵开始展开叙述,侧旁的框型装置将演员悉数带入剧中,角色姿态各异定于画框内,随着手卷的缓缓展开,音乐随之而上细细铺陈。卷轴式的立行装置承担双重画卷功能,开场时角色如同提线木偶被缓缓拉出;下半场剧情高潮处,画卷再次“展开”,倒序讲述孤儿的血海深仇;另一功能为置入型场景,在剧中自由滑入作公主庄姬的寝宫,孕育剧中重要的人物动机,如公主托孤、程勃认亲等;构思巧妙令人耳目一新。
舞台的灯光设计也十分亮眼,导演以剧中的话题隐喻,出其不意地灵活运用光影切割叙事空间,将人物性格与故事背景一一交代。第一幕屠岸贾登场,舞台的光影切分为棋盘,屠岸贾则立于右上角天元位,在舞台纵横交错的方格顶端指点江山,方位暗示屠岸贾意图篡位之意,野心呼之欲出。随着剧中几位忠义之士的死亡连锁推动戏剧发展,舞台光影让角色脚下亮起的方格如同“生命进度条”,当血红色弥漫,标志角色生命的枯萎与死亡。当棋盘方格弥漫为血红色,爆发极度不协和的音响将情节往前推进。
舞台在光影变化中流经冬夏,绰约的人物群像极其鲜明。三对镜像关系将角色的一盘散棋有序地组织联结。其一,程婴与屠岸贾作为剧中两位重要的父亲角色,以善与恶的对立形象设定,赵氏孤儿将两人本应平行的生命轨迹交叉联结,在揭露真相后两者又分别走向死亡的终结。其二,作为全剧最关键的女性角色,公主与程氏分别展现了不同阶层但同样坚韧的母性。其三,程子之灵与赵氏孤儿是整部作品最为核心的一对角色,在被操纵的生命中实现阴阳双面的镜像对称。其中,程子灵魂是历史舞台中从未出现过的新角色,也正是导演填补“自我意识”的符号,他与程勃在同个叙事空间被选择了“生”与“死”的不同轨迹,并在末尾与程勃实现殊途同归的人生凯旋。
作曲家金培达在这部作品中设计了多样的演唱形式,顺延导演意图彰显的至善之志。第一幕程子之灵独唱的《命运之歌》为全剧作铺垫:“风吹过,花瓣落,血汇成一条河。喜鹊来,飞上坡,遥望着因果”。在剧中重要的矛盾动机展现时,则大量采用二重唱形式,如第二场赵氏灭门末尾,赵盾和公主在断头台前依依惜别,在乐句的起承转合间将人物关系阐明,此外在第五场“祸从天降”中,程婴与程妻同样展开一段二重唱,就程子生死展开辩论,随后加入公孙杵臼的三重唱,将戏剧饱和度推向高潮。程氏的一曲《飞龙睡在瓦片上》无疑是当晚的亮点,让在座观众动容不已。值得一提的是,第六场“舍命相助”中,程婴的一段独唱极为亮眼,饰演程婴的演员郑棋元在这首歌中展现了国内音乐剧职业演员一流的功力,长篇唱段一气呵成,呈现程婴压抑怯弱恐惧但最终导向至善之道的煎熬,将全剧主旨从众唱段中凸显而出:“我不能看见黑暗欺压星光,因为我的心也要一直点亮,风暴随时会将我灭亡,但是善良从未荒凉”。
诚如桑德海姆对音乐剧作曲家的箴言:你需要耗费许多心力才能让艺术听起来毫不费力。为音乐剧作曲并非易事,经典剧目需在巡演过程中不断打磨,在演员、作曲家、导演的共同努力下才得以感动观众。除了多样的形式之外,更需融入创作者更多的体悟与思考,让音乐的和声、节奏、音色与人物动机乃至戏剧结构有机融合,让角色跃然纸上,真正做到——在东方故事中寻求哲学思辨,在传统题材中重塑经典。《赵氏孤儿》作为年度爆款音乐剧,为中国原创音乐剧种下一颗“因”,让我们继续期待创作团队在余响嗡鸣中继续结“果”。(张婕怡 作者为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学系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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